《想起不知名的小花》很怀念,很向往再次见到它……

2020-06-28 08:51来源: 湖州晚报  作者: 易美 编辑: 曹慧姚

  (一)

  没来由的,在午后想起一种不知名的花,很怀念,很向往再次见到它。

  第一次邂逅它是在炎热的夏季,我正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。

  有一天傍晚,在放学回家的路上,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我,是妈妈的声音。她站在黄土岭上,肩上挑着担子。我应声跑过去。妈妈挑的是一担产自山上的卵石,有棱有角,不似河边的圆滑。我问妈妈捡来干嘛,妈妈说:“你爸爸决定自己盖一栋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,可是家里穷,买不起材料,很多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。”妈妈坐下来擦了一把汗,“这是用来和混凝土的石子,你爸前几天在小河里掏了很多沙子,木材也是他一根根积攒的……”妈妈用草帽扇着风,凌乱的发随风乱摆。她很瘦,脸晒得黎黑,汗水湿透了她一身。夕阳照在她的脸上,那些汗水也在闪闪发光。妈妈不再说话,眼睛望着前方。我侧目凝视她,看到她眼神里有着很多忧郁,隐忍的东西。每当回想起那一幕,我的心都是会疼的!

  也就是在那时,我遇见了它,一株极为美丽的花。

  在我们的家乡,野花虽多见但不觉得多好看,唯有它让我眼前一亮。它长在光秃秃的黄土岭,周围没有其它草类。它的叶茎细长柔软,像柳条一样四散开来,几朵天蓝色的,只有指甲盖那般大小的花儿开在中间,好像小兰花。那花瓣有着透明的质感,只看一眼,便可以让人心神出奇的宁静。我正满心欢喜地趴在地上看着那花儿,妈妈催促我回家了。我说这有一堆花好好看啊!妈妈说别胡闹我忙哩。我一步一回头,心里想着我明天还会再来这里。

  第二天中午放学,我就匆忙去了那里,可能地方太大或者我心太急,怎么也找不到它了。我在黄土坡徘徊了很久。

 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第一次体会到念念不忘的感受。

  (二)

  第二次的相遇是在六年级那一年。

  那时的我已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子,因为家境贫寒,我一直很懂事很顺父母的意,成绩总是名列前茅。面临毕业考试,父亲的心是复杂的。他很希望我考上初中,可要是我考上了又没钱供我上学。这种压力使得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,经常冲我发火。要不就长时间看着我摇头叹息。我是知道父亲一生艰苦多难,郁郁不得志的,不怨他。我更加努力学习了,发誓就算我辍学也要以优异的成绩辍学。只是从那时起我便不再快乐了。

  那天中午去学校,我在半路上因为意外的初潮来临慌了手脚,不得不哭着倒回去。妈妈要我别去上学在家休息。可是我对自己要求很严,即使迟到我也要去。我匆匆地抄近路去学校,肚子有点痛,眼泪在打转。走过小山丘却被石头绊了一跤,我忍痛想爬起来,却又看到了它,蓝色的身影在荒地里翘然而立,原本想哭的我瞬间平静,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。

  我没有时间欣赏它,可又想拥有它。我怕像上次那样错过了就找不到,便决定把它搬到我们家去。那时候我对生物稍微有些了解,知道母土对植物的重要,所以我特意连根带土挖了一小堆,用纸包住放进书包里,一路欣喜往学校赶去。但是那个下午是我有史以来最不认真的时候,我时不时地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低头去看一下它。我忘记了身体的不适,也无心听课,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下午。放学的时候,我没有作任何停留,也没有和好友同行,一个人匆匆往回赶,因为我发现它有两三片叶子枯萎了。看着那簇沁人心脾的蓝,我心里既欣喜又着急。我想它一定是缺水了吧,于是我蹲在路边的小水沟,将它摁进水里,让它“喝”了点水。那是我第一次懂得细心和体贴。

  我把它栽培在院子里,洒了很多水,还学爸爸栽菜时的做法,在它的根部浇了点粪水当肥料。之后,傻傻地守着它看了很久。它是那么的虚弱,花朵们也缩成了几个小蓝点点。我安慰自己:明天一早它就会活过来的!我甜甜地睡了个安稳觉。第二天清晨,刚一醒来就急忙跑去看,没想到它已经萎缩成一堆乱草了。我很自责难过,是不是水放得太多啊?还是因为施多了肥呢?却忽略了它原本就是长在干燥的黄土坡上,不但不怕热,反而是在烈日下才开得最热烈最壮观,哪用得着施肥浇水呢。长大后,我才明白这个道理:爱或喜欢,有很多种方式,不一定要自私地拥有。

  爷爷有一本厚厚的《本草纲目》,我为此在周日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翻阅。我那么的喜欢它,迫切地想知道它的名字,了解它的所有。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一株枝叶是像它的,它成了一个谜。自那以后,往返于学校之间,我就不走正路,总是有意无意地选择走黄土坡,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,只希望能再次见到它。

  (三)

  我以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中学,但是我没有丝毫的高兴和骄傲,因为我几乎所有的空闲都在忙着做手工鞭炮,为自己挣学费,甚至是每天放学回来我也会做一点。可是学费一期比一期高,我的力量不足以应付,而贫困的家庭实在也没有办法供两个孩子上学。我只能把机会让给年幼的妹妹,在别人的惋惜中辍学,去了南方打工。

  我很少回家,回家也没有闲情去找一种不知名的花,它便永远开在我记忆的深处,我仍然记得它天仙一样的美丽俊逸。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惦念一种无名的小花。是花触动了关于成长的回忆?还是因铭心的回忆记起了花?或者说是因为它的神秘少见?说不清道不明。只不过一想起它就自然会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妈妈,想起在逆境中,内心的隐忍和坚强,还有那淡淡的、蓝色的忧伤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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