补丁记忆

2020-04-02 08:47来源: 湖州日报  作者: 程维新 编辑: 曹慧姚

  最近,一向热热闹闹的一个微信群里,一位年轻女性发了个真实的故事,说她奶奶80多岁,患老年痴呆症多年了,可是不久前一天,奶奶却突然戴着老花镜,拿着针线,忙着缝补孙女留有破洞的新买的牛仔裤。妈妈上前制止,奶奶却说:“哪有妈妈让孩子穿破裤子的!”她和妈妈感到哭笑不得。

  这故事却勾起了我对母亲的思念,尤其是对我们那个孩提岁月,衣服、裤子上那些补丁的回忆。

 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身穿有补丁的衣裤,是经常的事。无论大人还是孩子,无论内衣还是外裤,无论春夏秋冬,在乡村,甚至无论富户还是贫穷人家。但是,那个时候,大人们却很忌讳家人穿着带有破洞的衣裤出门。母亲告诉我们:“人家要说我们不勤快的。”还有“小洞不补,大洞难补”的道理。

  孩子时期,裤子的裤管、膝盖和屁股部分以及衣服的口袋、袖子,是最容易破的地方。几经磨损,先是变得毛毛糙糙,然后是一小块地方只留有横丝没了直丝,再不久就连直丝也悄悄断去,成为了破洞。如果任由下去,破洞越来越大。我曾经看到过,有人穿着的裤子两个裤管的膝盖处,几乎只有一丁丁点连着,马上要断裂,两个膝盖都整个儿裸露在外。我跟母亲说起看到的情况,母亲不许我嘲笑他,但也不许我们像他这样。每天晚上,母亲都要检查一下晒干的衣裤,包括袜子,看一看有没有毛糙的地方,有没有小洞洞,有没有掉了纽扣,有没有裤袢带断掉……发现问题马上解决,绝不过夜。裤管起毛了,母亲会先用同样颜色的线将开口处缝住,然后按拷边的原理,再缝一次,开口的地方被线包了起来:“这样……牢靠!”而一旦发现裤子的膝盖处破了,母亲先剪一块薄一点的布,垫在里面,这块布比破洞稍大一点,剪得方方正正的,然后用同样颜色的缝纫线来回多次、细细密密地给它缝好,初初一看,很难看出已被缝补过。记事之初,我看见母亲是一针一针地缝补,不过,我上小学时,家里买来了缝纫机,母亲没机会拜师学艺,自己边做边学,以后就用缝纫机缝补衣服了。

  我最欣赏母亲给裤子的屁股部分打补丁。小的时候,不懂事,不管是什么地方,想坐就坐,想跪就跪,想赖就赖,裤子尤其会被磨破。不过,那个时候,即使是个好孩子,学校里的长条凳也不帮忙,东一根小刺、西一个毛尖,也极容易把裤子挑出线头来。裤子的屁股部分总是要抢先破损。屁股部位破损了,不久就会生出一左一右的两只“眼睛”来,此“眼睛”与走在后面的人的彼“眼睛”一对上,更加暴露、显眼,而且还有可能把小屁屁给露了出来。母亲总是解决问题在先。他发现家里谁的裤子那个部位有问题了,就先用新的小的布条垫在里面,用缝纫机细细密密地缝好,再挑选颜色相同或者相近的布,根据原有裤子屁股部位的大小,裁出一块横8字形的布料,整整齐齐地贴在屁股上,然后用缝纫机沿着边缘和中间位置,来回缝纫几趟。我用手摸过,有了那种补丁,裤子的这个部位真的牢固多啦,而且从后面看过来,像是绣上了一种饰物,很是美观。邻居也有好几个人说这样好看。所以有一回,母亲为我做了一条新裤子,说是卡其布,最好的料。我竟要求母亲给我新裤子屁股那里加个大补丁,母亲笑了:“补丁是裤子破了补上去的,新裤子补什么?”

  “有了这个,屁股底下的裤子就不会破,还更好看!”

  “多此一举。”母亲还是笑呵呵的。

  现在的大小孩子们,穿在身上的衣裤,几乎都带有设计师们多此一举设计出的千奇百怪的服饰,屁股上贴上一张笑脸,膝盖上加上一对鲜花,裤管上接上一截厚厚的布料制品,鞋子里安装了喇叭,背带裤上背着一个小熊猫(扁扁的听说用来护头的),其中当然也包括牛仔服上那些不规则的洞洞和毛边。这些装饰,有好看的成分,有实用的成分,也有为了提高价位的理由成分。

  有心栽花花不开!母亲当时没有采纳我那“多此一举”的建议,如果采纳了,也许她就成为了服装设计师,而且我也许会对服装设计充满热情。

  回想起来,母亲留在孩子们衣裤上的那些补丁,不仅是对孩子的关怀、爱护,而且还是对我艺术追求的启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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